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”
这首流传千古的旷世之作,道出了很多人的心声,也书写了苏轼的传奇人生。
苏轼生活的北宋王朝内忧外患,积贫积弱。他少年得志,富有旷世奇才和爱国之心,却因一次次被卷入政治是非,而阔别了自己的理想抱负。
他虽身陷囹圄,仍富家国情怀,风雨之下,却悠然自得。
他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、“也无风雨也无晴”的人生态度,一直为文人墨客所青睐,也成为很多人郁郁不得志时的精神慰藉。
苏轼的诗词是豪迈和旷达的,可更加不羁和洒脱的,是他的心境。
林语堂先生说:
苏轼已死,他的名字只是一个记忆,但他留给我们的,是他那心灵的喜悦、思想的快乐,这才是万古不朽的。
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遭遇挫折,经历风雨。
但身陷逆境,苏轼却总能在满目疮痍的日子里挑出快乐,将他人眼中的苟且,活成自己的诗和远方。
这世上,他不是第一个,亦不是最后一个,却一定是最淋漓尽致的那一个。
浮华万千,不为所染
北宋嘉祐二年的科考中,一篇题为《刑赏忠厚之至论》的策论,令主考官欧阳修赞不绝口。
无论是文笔之富丽,还是思想之先进,都是所有文章里最拔尖的。
有趣的是,欧阳修误判此文出自学生曾巩之手,为了避嫌,将其列为第二。
结果试卷拆封后,作者竟是“眉山苏轼”。
天赋英才,苏轼7岁读书,10岁做文章,21岁中进士,25岁拿下制科考试“百年第一”。
一时间,他名扬天下,深得仁宗赏识,官运顺遂,势不可挡。
这时候的苏轼意气风发,梦想着有朝一日,能在官场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。
可真实的官场却是灯红酒绿,光怪陆离。人人带着厚厚的面具,上扬的嘴角下是不怀好意的言辞,恭维的目光背后是深深的鄙夷。
很快,他厌倦了觥筹交错、群官聚会,只想三五好友、浊酒简餐。
在凤翔任官的一年正月十五,苏轼婉拒了前来邀约的酒局,一个人跑到城北街的开元寺,独自欣赏王维的壁画。
赴杭州任通判,他避开歌舞游宴,一个人逃向大自然,一边欣赏断桥残雪,一边吟诗作赋。
在他的世界里,功名不过海市蜃楼,唯有清雅恬适之乐才能长久。
浮华易逝,情欢难得。
如此不受拘束、潇洒随性的苏轼,必然也是一个心直口快、毫无城府之人。
在王安石大行变法之际,朝堂之上,趋炎附势之徒早已站好队,忠厚老臣也大多闭口不言,就连司马光也辞了官,欧阳修选择了退隐山林。
唯有他不畏强权,不停地向朝廷谏言,斥责王安石变法漏洞百出,百姓苦不堪言。
终于,他得罪了王安石,惹怒了皇帝,被贬黄州,一度受到了“乌台诗案”的重创。
这一年,苏轼45岁,正值壮年,却眼睁睁看着大好时光,浪费在这片蛮瘴之地。
这是他人生的低谷,也是他心态的转折。官场失意,却成就了他此后艺术上的爆发。
幽闭凄清,不受其寒
故宫文华殿里,有一件展品常常吸引游人的目光。
那是苏轼写给幼子苏过的一封信,这封信也被后世称作“献蚝帖”。
里面详述了生蚝的两种烹饪方法:一种是将蚝肉取出,加酒和水一起煮熟;另一种是选个头大的,用炭火来炙烤。
信的末尾还加了一句特有的苏氏幽默:“恐北方君子闻之,争欲为东坡所为求谪海南,非我此美也。”
海南是苏轼的第三个贬谪之地,穷山恶水,荒无人烟。他却能悠然自得,苦中作乐,着实令人钦佩。
苏轼曾这样总结自己的一生:“问汝平生功业,黄州惠州儋州。”
“乌台诗案”后,他被迫离开京城,一生三次被贬,从此开始了颠沛流离的人生。
先贬黄州。
第一次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,苏轼在黄州熬过了漫长的心理调适,终于明白所谓建功立业并不一定要在朝为官,“不在其位也可谋其政”。
他开荒地、盖茅屋、筑水坝、建鱼塘,不仅把日子过得充实,还改善了当地百姓的生活。
他热爱农耕,自嘲“东坡居士”。
闲暇时,他笔耕不辍,那首流传百世的《定风波》,就创作于这个时期。
在失去名利的苦难岁月里,苏轼用乐观与豁达,在心中点燃了一盏明灯,好让生活不那么苦涩。
再贬惠州。
古人一提起惠州,总会不寒而栗。
清朝以前,那里人烟稀少,气候炎热,还常有猛兽出没,无人愿意前往。
可恶劣的环境,并未阻碍苏轼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
因为阳光充足,这里一年到头甜瓜香果不断。
苏轼不仅尝遍了当地的荔枝、龙眼、杨梅、柑橘,还留下了“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辞长作岭南人”的经典诗篇。
在他人眼中,岭南是烟瘴之地;而在苏轼眼中,这里却为世外桃源。
卒贬儋州。
儋州就是今天的海南。在那里,东坡先生度过了一生最艰难的岁月。
古时海南,是一个远离大陆的穷苦孤岛,到了此处,已贬无再贬。
他却将此荒蛮之地,当作第二故乡,办学堂,借学风,以致多少有志青年不远千里,拜师学艺。
苏轼北归后,弟子姜唐佐成参加科考,成了儋州一百多年来第一位举人。
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,乐观和勤奋才是抵抗厄运的良方。
《菜根谭》有言:“众人以顺境为乐,而君子乐自逆境中来。”
乐观豁达是苏轼一生最宝贵的遗产,那是他历经沉浮后对命运的释然。
半生漂泊,不畏孤寂
作家余光中说:
“如果要去旅行,我不要跟李白一起,他不负责任,没有现实感;杜甫太苦哈哈了,恐怕太严肃;可苏东坡就可以做很好的朋友,他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。”
人可以无知,但不可以无趣。
自25岁离开故乡眉州,苏轼的仕途总是身不由己,一生不是在赴任,就是在被贬的路上。半生漂泊的经历,让他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。
无论身在何处,苏轼总有办法,将看似无趣的生活过得妙趣横生。
与友人出游沙湖道,偶遇春雷暴雨,同行之人没有斗笠和蓑衣,都惊呼着躲避,狼狈不堪。
唯独他闲庭信步,怡然自得,觉得持“竹杖”、穿“草鞋”赶路,比骑马还要轻便。
好坏皆是风景,苦乐皆为人生。
在黄州时,肥猪很多,价格不贵,富人不稀罕,穷人不会吃。
苏轼凭着自己对美食的独特品味,研究出了“东坡肉”的烹调方法,并载入《猪肉颂》:
“净洗铛,少著水,柴头罨烟焰不起。待他自熟莫催他,火候足时他自美。”
即使生活困窘,他也能找到花钱少又解馋的妙招。
儋州物质匮乏,常常买不到墨,他就自己琢磨动手制墨。
一次为了做出“松烟墨”,不小心墨灶起火,险些把屋子给烧没了。
他无惧物质匮乏,因为精神世界足够丰盈。
“呵呵”一词作为现代流行语,无人不晓,却鲜有人知道创造它的人,竟是苏轼。
儋州时光难免孤寂,他常写信给好友,分享当地奇闻逸事,据说信中一共出现过四十多个“呵呵”。
纵使漂泊无依,他依然能做到豁达洒脱,笑看人生。
东坡先生实在是一个有趣的生活家,他爱吃,爱玩,爱交友,爱书法,爱写文章。
即使命运常常亏欠于他,他却从未亏待过自己。
看过这么一句话:人生最重要的一项底层能力,就是无论身处何地,都能让自己快乐。
若你感到生活实苦,不妨看看苏东坡。
悠悠岁月,匆匆流年。回看苏轼人生的六十四载,入世出世,起起伏伏,我们总会为他历经的坎坷与不幸,扼腕叹息。
但翻开他的诗文,似乎又只看到“豁达”与“不羁”。
正是他性格里蕴藏着难得的气度襟怀,才为一代又一代国人提供了最深的精神抚慰。
北大历史教授邓小南说:
我们与苏轼之间,相隔近千年,但好像有一座精神之桥,让我们能心灵互通。
和每个普通人一样,他也会有烦恼和苦闷,但他却能从另一种心境中获得解脱。
身陷囹圄,却悠然洒脱;漂泊半生,却逍遥一生;满腹凄苦,却不忘自我救赎。
在漫长的岁月里,风雨常常不期而至,苏轼却不以为意。
其实,岁月就是一半欢喜,一半烦闷;生活也是一半明媚,一半阴霾。
这就是每个人的人生,即使沿途风景各不相同,各自的精神炼狱却大致相通。
平凡如你我,只有以旷达之心应人生万变,才能从困境中获得解脱。
就像村上春树说的:
不必纠结当下,也不必纠结未来,人生没有无用的经历,所以我们一直走,天一定会亮。
何必苦闷纠结,想开便是雨后晴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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